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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创业失败转行做陪诊师 解救困在医院的老人

2023-06-05 21:41:02    来源:解法Solution    

她创业失败转行做陪诊师 解救困在医院的老人

38岁这一年,待业妈妈小丹选择了一个全新的职业——陪诊师,专门陪人看病。

在三甲医院云集的北京,医疗相关的需求总是格外旺盛。北京卫健委的数据显示,2019年,北京医疗机构的就诊人次数超过2.6亿,外地来京患者约占三分之一,接近7800万人次。小丹服务的对象正是这一群体,其中65岁以上的老年人占绝大多数。


(资料图片)

陪诊,是一个观察老龄化的窗口。透过它,你能清晰地看到,当一个人步入暮年,如何与疾病相处、走向人生终点。而医院那些模糊的标识、繁琐的流程和智能化的设备,又怎样困住了日渐衰退的老年人。

有一对河南的老夫妻,早上7点坐大巴赶到北京,拎着两大包行李去办住院,因为不识字、不认路,生生在医院转悠了三个小时。另一对年长的夫妇,不会用手机挂号,只能在医院门口的告示栏,手抄医生出诊的信息。

做陪诊也能让你感受到亲情的浓厚。一位90多岁的东北爷爷来北京看病,全家出动了9口人。还有一位石家庄的女客户,她的公公癌症,住ICU已经花了几十万,母亲又确诊了脑膜癌,扩散到全身,医生回天乏术,她还是不断花钱请陪诊,去不同医院试。

导医台前,咨询问题的大多是老年人。

入行近两年,小丹对新工作很满意。她自带一副东北人的热心肠,细心、勤快、机灵,受老年人喜欢。陪伴老年患者就医的过程中,她积攒了充沛丰盈的感受,也重新定义了自己的价值。

以下是小丹的陪诊故事:

刚做陪诊没多久,我接了一个棘手的单子:患者是一个吉林公主岭的老爷子,78岁,急性心衰,心脏做过搭桥,在长春的医院接受保守治疗,没有缓解。老爷子的儿子、保姆陪着他,坐了10个小时的救护车来北京,想转到阜外医院。

那时疫情管控很严格,吉林正好是疫区。救护车刚开到进京检查站,就被拦了下来。好在我提早赶到医院,取好了急诊的号,打印下所有需要的就医凭证,给检查站的人看了才放行。到了医院,麻烦又来了,随行家属的健康宝都弹窗了,不让进。

当时我挺纠结的。在那种情况下,只有我能陪老人进医院。可万一进去之后我被弹窗了,回不了家,孩子怎么办?其实这个单子只需要在门口接上他们就完了,老板考虑到我的安全,也说可以到此为止。我看了老人一眼,那会儿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处于随时濒危的状态,咬咬牙,决定陪他进去。

推着救护车的担架床,我带他进了急诊。医生愿意接收,但没床位。长春医院的医护也等急了,隔着玻璃大声催我还床。他们进京的条子都有时限,晚了就回不去了。我跑去找护士,护士在候诊区的凳子对面找了块空地儿,拿来一个不到一米宽的板儿推,把老爷子挪了上去。

安顿好老爷子、跑完手续后,我回到医院门口,想看能不能求工作人员放一位老人的家属进来,毕竟我还有孩子,不能一直耗在这儿。难得的是,门口的大姐很通情达理,没说什么,挥挥手,让保姆进去了。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后来老爷子在阜外顺利住院、做手术,身体渐渐好转。他儿子是当兵的,个头不大,不善言辞,见了我一直搓手,不停地说,谢谢,谢谢。

现在想起来,这一单让我觉得特别欣慰。在那样特殊的情况下,我能顺利帮上那位生命垂危的老人,医生、护士、包括门口的大姐,都愿意为了拯救一个陌生的生命去冒险。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温情,特别打动我。

踏入陪诊行业前,我从来没想过帮助别人会变成自己的工作。以前我做生意,最好的时候,我和合伙人在北京开了六家连锁饰品店,卖一些blingbling的耳环、戒指等,分散在海淀、昌平等高校聚集的地方,主要客户是年轻女大学生。

2020年,受疫情的影响,业务基本崩盘了。逐渐失去客源和收入,钱却像流水一样往外花。十五六个员工的工资,六家门店的房租,一个月损失几十万。最后实在撑不住,把门店都关了,堆积如山的存货都搬回了家。

心理压力大,我开始在食物上找安慰。我变得越来越嗜甜,只有甜味才能使我分泌多巴胺,甜点、糖果、奶茶,不停往嘴里塞,好像只有吃得饱饱的、胀胀的,才能短暂获得内心的充实与安稳,不至于一无所有。

朋友建议我可以把饰品的库存都放网上卖,做直播,减少损失,但我干不来。我的生活变得单调,做饭、接送孩子、搞卫生,在家里窝着,不能创造价值。

我不能容忍这样的状态,不想被困在琐碎的家务劳动里。所以当我去年无意中刷到陪诊的资讯之后,很快投入了进来,加入了专门做陪诊的公司。

小丹所在的机构,正在举办专业培训。

我在的这家公司,90%都是女性,接近一半的人在做陪诊前,都是像我一样的待业妈妈。新行业的诞生,给了我们新的就业机会。招聘时,老板会注重考核我们的人品、情商和性格,对综合素质的要求很高。在医院遇到的情况千变万化,不是随便就能应付的。

有陪诊师接受采访说自己「月入过万」,我的经验是这份工作挣不了这么多。但我想,这份工作的价值是不能用金钱去衡量的,每一句谢谢都弥足珍贵,它们替代那些甜食,成为了我的快乐因子。

做陪诊一年多以来,我接诊的患者90%以上都是外地来北京就医的老人。他们大致可以分为三种情况:

第一种,在老家做了检查,但对结果或医院的水平不满意,正好有条件可以来北京,索性到最权威的地方治疗;第二种,在老家确诊了某种疾病,情况不好,想到上一级的医院求医问诊;第三种,就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生命已经进入终末期,来北京最后一搏。

北京一家医院门口,排队的老年人。

为他们找陪诊的一般都是儿女或孙辈,几乎没有老人会愿意自己花钱购买这项服务。找陪诊也并不都是因为没人陪,更是希望能有专业的人帮忙,节约时间,提高效率。说白了,就是解决「信息不对等」的问题。因为他们就诊都是知名的三甲医院,各家医院的科室分布、流程设置都不同,像一座座陌生的巨型迷宫,普通人都犯迷糊。

去年10月,杭州女孩小优和妈妈、姑姑一起来北京陪父亲看病,老先生60岁出头,2015年做了开颅手术,并发症影响到视觉神经,同时有白内障和青光眼,想到同仁医院做手术。考虑到患者有开颅手术史,眼科医生建议先会诊,评估脑部情况,找了我陪他们去宣武医院看神经内科。

为了方便老先生,我提前租了个轮椅。小优不太同意,她的父亲是一名知识分子,自尊心强,不希望被当作「病人」看待,尽管裸眼视力只有0.1,却特别抵触别人的搀扶,更不用说轮椅。

但那天我们到了医院一看,她的父亲很快就接受了轮椅。宣武医院分新院和老院,我们去的老院门诊楼,建筑陈旧,诊室过道窄,座位少,没有专门的候诊区。就医的动线也复杂,抽血在室外的平房,做CT之类的检查也得到四五百米之外一个犄角旮旯的楼。

从这个例子,一方面,你能看出陪诊行业的必要性,因为我踩过点,对医院的情况足够了解,才能依据患者的情况,提前做好准备。另一方面,你也能看到老人就医到底有多么不方便,医院确实在更新、迭代,但有些历史遗留问题,短时间内解决不了。

有时,在患者和家属身上,我能学到一些东西。今年1月,一位客户的母亲确诊了直肠癌。跟他对接时,他发来一个文档,上面详细记载着他母亲就诊的全过程,什么时间去了什么医院、化验的结果是什么、医生给了什么建议、各个阶段母亲的状态如何,他都分门别类、条分缕析地写了出来,连格式都做得一丝不苟。

我看得很震撼,接待了这么多客户,这是准备最充分的一个。他总结的信息都在点子上,我反复点开学习了很多次。当亲人患病时,咱们都会紧张和难过,但只有负面的情绪无济于事,还是得去思考,怎样做才能最大限度地帮到家人。他就是一个最好的范例。

早在成为职业陪诊师前,我已经当了很久家庭内部的陪诊师。

我的第一个「客户」是我爸。他有冠心病和高血压,血压高的时候能到两百二三,如果吃降压药,降到一百二三,他反而会晕乎,因为已经适应了高负荷的压力。老家的一个医生给他看了,觉得这可能是原发性的高血压,从肾上来的,建议他来北京好好查查。

那时我刚毕业不久,在北京一家物流公司上班。我提前查了下资料,准备带他去协和和安贞看心脏,去北大一(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看肾。当年还没有那么智能化,挂号特费劲儿,基本都得早起,去人工窗口排队。号源也紧张,一个专家一天大概也就只看10个左右的号。

当时大概是三月份,我和我老公凌晨三点起床,打出租到了协和。刚到门口就傻眼了,打地铺的,坐马扎的,一溜儿长队,都是通宵在等的。过了四个钟头开始挂号,果不其然,没轮上我们。我有些抓狂,干脆在门口买了一个黄牛号,1500块。

后来我们又紧接着跑了安贞、北大一,都找的是最厉害的医生,把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幸好最后没有什么大问题。我爸这才放心,住了三天就回家了。

从那以后,我就成了我们家庭内部的陪诊师。因为我是吉林人,东北地区习惯吃腌制类的食物,亚硝酸盐和盐分重,对心脑血管不好,不少亲戚有心脏类的疾病。带着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我反复跑过许多次阜外和安贞,跑成了「专家」。

其实我并不是我们家唯一一个在北京的后辈,只是我时间自由,比较热心肠,他们来我都愿意张罗。我觉得人都不喜欢生病,生病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如果可以尽量陪着,减少他们的周折,我会更心安。

陪家人看病的过程中,我养成了一些习惯。比如每到一家医院,我都会去关注医院附近有哪些比较实惠的旅店、饭馆,看到护工之类的信息,也会随手拍下来存着,或者留个名片之类的。时间一长,积累下了不少资源。

另外,在北京看病,有一些小窍门是可以总结和分享的。就说做检查这事儿,北京的医院一般都只认自己医院的结果,因为不同层级医院的设备、影像医师的水平都不同。而且本院的信息存储系统都更完善,方便随时调取。比如你在阜外或安贞,他们会保存近10年的记录,能更直观看到病情的进展。

有一个江苏的患者,她的脑部长了肿瘤,当地的医院说肿瘤离中枢神经只有2厘米,如果做手术,大概率会影响听力。她说自己宁可一辈子坐轮椅,也不愿意听不见。她找我陪着去天坛医院重新拍了片子,肿瘤的位置和老家的结论相差几毫米。而恰恰就是这不起眼的、几毫米的距离,让她保住了听觉。

陪诊这行做久了,我有一套自己的方法论。

见到年纪大的患者,我一般会先安抚他们的情绪,把接下来的流程都告知给对方,让他们能心中有底。再就是得让他们明白,我是花钱雇来的,所以无论有什么就医方面的需求,都不要有心理负担,放心提出来。

但陪同患者的过程中,我不会跟他们聊太多。尤其是和疾病相关的话题,患者看病是为了求真,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那我不应该用不专业的医疗知识去影响判断,或是增添焦虑。想要表达关心,可以通过一些具体的行动。

我接的第一单是老板朋友的母亲,需要陪阿姨去医院西直门附近的人民医院抽血化验,但没有透露她具体是什么疾病。那天我提前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带了折叠坐垫、水和纸巾。和阿姨碰面时,我看她一直捂着肚子,就找了一个有阳光的地方,打开座垫,让她坐着等,暖和暖和。后来听老板说,阿姨的反馈特别好,还专门提到了这个晒太阳的小动作。

很多人会把陪诊师形容为患者的「临时家人」,我不完全认可这种说法。「临时家人」更多提供的是情感支撑,我认为这部分最多只占30%,更重要的是能「陪明白」,把患者的病情梳理清楚,提升他们就医的效率。

一个从盘锦来东肿(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看病的阿姨让我印象特别深。阿姨姓张,67岁,胖胖的,头发烫着小卷儿,嗓门挺大,典型的东北阿姨形象。她和朋友吴阿姨先后确诊了肺癌,治疗后情况都不错,俩人约着来北京,想做全面的复查。

吴阿姨的儿子提前给她挂了一个专家号,张阿姨的儿媳则通过平台找到我,我们约了普通号,一个年轻的住院医师。这么一对比,张阿姨挺失落的,这普通号能不能给我看好啊?水平行不行?会不会三言两语把我给打发了?

候诊室门口,等待就医的老人。

我陪张阿姨坐在诊室门口等。她排40号,从30号进诊室开始,她就开始掐时间算每个人在里面待了多久,这个15分钟,那个5分钟,下一个进去半小时都没出来。我们本来约的10:30看诊,等到12点都还没进去。张阿姨特生气,脸涨得通红,她觉着医生快下班了,肯定没心情给我看。

轮到我们了。坐上诊椅,张阿姨只顾着跟医生诉苦,说自己大老远来,等了很久之类的话。我赶紧打断她,把在门口捋好顺序的检查单和片子递给医生,开始陈述病情,提出阿姨做全面复查的诉求。医生听完,把肺、肝、胆、脾的检查都给开好了,加起来得有10项。

我突然想到,候诊时听到两个本地的叔叔阿姨讨论,「让大夫给咱们约个复诊号」。灵机一动,试探性地问了问医生,能不能再帮忙约一个复诊的专家号?医生很爽快,约了一个10天后的胸外科权威的专家。张阿姨顿时特别开心。

事情的反差出现了。那天吴阿姨约的专家可能状态不好,只给她开了一个胸部的CT、一个血液的全项,5分钟就出来了,也没有给约复诊的号。

我说这个例子,并不是为了吹嘘做得多么好,只是在求医问诊这件事上,存在许多信息壁垒。现在网络很发达,大家可以在各种软件上获取就医的攻略,可是看病这件事确实需要脚踏实地,一个一个地跑,才能总结出经验。虽然我不是医疗出身,但我有信息整理、收集反馈的能力,这是「陪明白」的关键。

不得不承认的是,对大众来说,陪诊仍旧是一个新兴的职业,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买单、认可它的价值。

有一次我在医院门口,拎着公司发的袋子,上面印有陪诊的广告,一个路人看到了,直接指着骂:都是因为你们这帮搞陪诊的,搞得我们的号这么难挂。心里感觉挺憋屈的,但也不好说什么。

行业里确实有一些陪诊师,并不是纯粹地在做「陪诊」的工作。比如,有的机构说是招募陪诊师,实际上是让那些人去卖药给患者挣钱。还有一些短视频平台上的陪诊师,喜欢制造噱头,放大焦虑,把通用的看病常识包装成自己的独门秘籍,给人一种「非他不可」的感觉。这些都不是健康的状态。

医生面前,我也会隐藏陪诊师的身份,以患者家属或朋友的名义去问诊。因为怕对方认为我只是外人,不愿意跟我过多的沟通,尤其是在患者本人没来、由我代问诊的时候。这样大家的状态都会比较舒服,也能更充分地获取信息。

有的患者家属,也会主动要求我伪装他们的同学或朋友。一个安徽的小女孩,她母亲喜欢打羽毛球,运动时膝盖受损,老家医院建议换膝盖,想来北京看看有没有别的方案。

小女孩特意给我打电话,说我妈这人舍不得花钱,又特爱聊天,你到时候就说咱俩是高中同学。但我一个东北人,口音重,一说话就会露馅儿。所以我和她特意编了一个桥段,说我和爸妈去安徽做生意,借读了一段时间,又回了东北高考。和她母亲见面时,还真用上了。

这行做的时间长了,也会遇到一些无能为力的事。

我们公司接诊过一位年轻的男客户,90后,骨癌晚期,孩子才一岁多。他来北京看病,挂不到号,和妻子在医院瘫坐在地,号啕大哭,说「天要绝我」。后来我们帮忙找了一个人,抱着最后的希望,给他挂了广安门医院的号,看看中医。这单我们没收一分钱。

他后来怎么样了,我们都不清楚,也不敢问。我的观念是,我只提供陪诊的那个时间段的服务,结束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听上去有点冷漠,但其实是因为我害怕和人产生过多的情感连接,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牵绊,就无法切割开了。

我也经常会遇到一些叔叔阿姨,很热情地看着我说,你比我亲孙女还亲。听到这种话,心里会温暖,但更多的是忐忑,或许他们只是客套,对我来说就会变成心理负担。我会不断去想,那我是不是应该付出更多,才能配得上这句称赞?陷入自我消耗之中。

最好的状态应该是,你获得了我的帮助,我得到了内心的丰盈。到此为止,就可以了。

撰文|小琪

运营|何城

摄影| 小琪

监制|传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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