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周享玥
编辑 |陈芳
最近，因为一则“三亚民宿老板称1个月赚回3年亏损”的热搜，网络上出乎意料地上演了一出“三亚旅游人到底有没有赚翻”的罗生门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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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的起因是，有媒体报道了三亚民宿老板Iris靠这波旅游高峰“一个月赚回了3年亏损”，随后出现反转，民宿老板Iris辟谣称，“1个月赚回3年亏损”的说法系误解，虽然年底随着疫情的全面放开和旅游旺季的到来，经营逐渐恢复正常，但通过这个冬天预订情况估算，利润也仅大概能摊平2022年的房租成本。
这一说法随后被另一方先后甩出录音转写截图和录音音频予以否认。录音文件显示，双方在此前交流的过程中，都对“最近一个月的盈利能抹平之前三年的亏损”予以了确认。
事实上，该事件争议的焦点在于，所谓“三年的亏损” 到底有多大。有网友分析称，如果是大亏，“一月赚回三年亏损”的确算“暴利”，但过去三年如果只是小亏，这一说法下的利润其实依然属于正常水平。
那么，最近一个多月，三亚旅游人到底有没有赚翻？
旅游人还没有赚翻
一向被视为冬季旅游胜地的三亚，最近因为突然兴起的旅游热接连在多个平台上贡献了数十个热搜。
除了网友在三亚偶遇各路明星带起来的话题度，更多引起争议和关注的还在于，三亚自2022年12月以来就在出行、住宿、餐饮等方方面面呈现出了旅游的火热。
尤其是在酒店民宿上，元旦以来，舆论场上已经出现了“三亚近期酒店房间几乎售罄”“三亚18万每晚天价酒店一房难求”“三亚春节20万一晚酒店已售罄” “三亚民宿老板称1个月赚回3年亏损”等多个热搜，引发网友热议。
人们好奇的是，这波旅游热，三亚旅游人真赚翻了吗？
针对这一疑问，市界联系了多位三亚旅游业从业者，他们均表示，三亚旅游市场近期的确迎来了快速恢复期，但网上的说法有点“太夸张了”，他们持存疑态度。
（图源：视觉中国）
一位来源于国内知名OTA平台的人士告诉市界，从平台整体情况来看，三亚高端酒店预订情况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夸张，热搜上“一个月赚回3年亏损”“春节20万一晚酒店售罄”的事情不具有普遍代表性，“如果属实，基本可以肯定是个例”。
“我们最近的情况跟去年春节前后的状态差不多，因为三亚旅游到这个时候本来就是旺季。” 一位在酒店行业深耕多年的民宿老板凯哥告诉市界，2022年，他所经营的民宿业务一度因为疫情再次低迷了一段时间，一直到2022年12月20日左右才开始逐渐出现好转。
凯哥表示，虽然到目前为止，他在三亚西岛潜水点附近刚开出一个多月的一家3层32间房的民宿，已经基本上都能住满，但从整体恢复情况来看，其实跟往年没有疫情的时候差不多，“没有网上传的那么夸张”。民宿价格跟往年过年相比，也都大差不差。第三方预定平台显示，最近几天，这家民宿优惠后的房间价格多在600多元到1200多元一晚不等，对应房间面积为20平方米到30平方米不等，基本符合三亚历年来春节前后酒店价格的正常水准。
相比之下，陈枫所在的一间地处三亚湾附近且拥有4层40间房规模的临海别墅，则更加偏向中高端。第三方平台数据显示，其目前在售的叠拼二居别墅，一间面积约为150平方米，可供4人入住，对应的优惠后售价约在5000元出头一晚。
尽管定价和面向的客群不尽相同，这家临海别墅也和其他更为平价的民宿酒店一样，自疫情管控全面放开以来，明显出现了人流量的大幅上涨。陈枫回忆，2022年大部分时间，这间别墅几乎都处于停业状态，没有什么入住率，一直到12月初人才开始多起来，现在基本能达到90%以上的入住率，比之前增长了一倍不止。
变化还体现在更多细节上。2022年的五一、端午等多个节假日前夕，陈枫在朋友圈中对别墅情况广而告之时，往往会带上一个“不涨价”的关键词，而至12月初，其对外表述已经随行就市，变成了“之前报价未付款的全部作废，价格全面上调，预定别墅房源须全款留房，住房必交押金，不接受任何人口头形式担保……”
陈枫强调，三亚每年春节前后人都很多，今年对比起去年，虽然价格可能会稍微高上一点，但其他的差别并不算太大。至于网上流传的天价酒店被订空的消息，陈枫认为，大部分酒店其实都还是正常价格，“天价酒店总共就那么几个，而且也不一定是卖完，你在网上看没有，但实际上可能只是展示而已，不让你一天一天的订”。
无独有偶，三亚旅游酒店行业协会也在近日对天价酒店传闻下三亚住宿业是否存在“报复性涨价宰客”予以了否认。三亚旅游酒店行业协会秘书长李友谊表示，三亚市政府对酒店客房有最高限价，房型不同限价标准也不同，相当部分的酒店、民宿价格已经和疫情前差不多了。
春节是真去不起
三亚旅游业当前的真实情况是，随着疫情管控的全面放开，正在快速恢复。虽然短短一个月三亚旅游人还没有赚翻，但的确在最近一段时间吸引了一大批游客去旅行。
南希就是其中之一。2022年12月初，“新十条”发布后的第一时间，南希就立即预订了元旦期间前往三亚度假的机票和酒店，带着全家来了一场跨年旅行。
这是南希一家“阳康”后的首次出行，也是2022年以来的第三次三亚之旅。过去一年间，她曾多次带家人往返于北京与三亚两个城市，趁着工作之余在这片风景秀丽的海岛上留下不少珍贵的回忆，中间甚至一度经历三亚因疫情封城事件。
（图源：视觉中国）
将目的地多次选在三亚的原因是，疫情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出国游，导致可供选择的同类型目的地大幅减少。“要能出国，我可能会选夏威夷或东南亚海岛。”南希表示。但在出国游希望渺茫，孩子又还小的情况下，三亚无疑成了最优选择，“硬件条件和服务都完备，吃住玩比较省心，而且气候宜人，一去三亚我咳嗽都好了”。
安然也在元旦带着孩子一起进行了一场说走就走的三亚旅行。不同于南希提前三周就订好了机票和酒店，安然这场旅行来得颇为突然，主要源于她在国航会员日当天偶然看到了一班特价航班。
“我当时看到特价票就抢了，虽然小孩没有特价，一张需2200元，但成人只要860元一张，加上我们回来是从海口飞回北京的，机票才700多元一个人，所以机票整体算下来还挺便宜的。”安然表示。
相比之下，酒店的房价却是一天一个价。“我们五天一共换了三个酒店，其中费尔蒙1晚，亚特兰蒂斯1晚，瑰丽2晚，住宿费总共花了大概1.85万元。“安然解释，换酒店一方面是因为每个酒店可以玩不同的项目，如费尔蒙可以玩小船、古宅，而亚特兰蒂斯带孩子玩的项目比较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酒店涨价比较快。
当然，并非所有的住宿点都是3000元往上的价格，安然透露，自己有朋友去住的民宿，一晚就只需几百元。“我主要是觉得酒店得舒服，所以每次出去，住宿都是大头。但这趟旅行下来，确实不得不感叹春节是真去不起三亚了。”安然开玩笑地说。
而在个人和家庭出游外，企业组团出行，也给三亚带来了不少的客流量。
据不完全统计，最近，就有包括茅台、泸州老窖、快手等多家公司在三亚组织了活动，公务出游占比也不小。业内人士分析，选在三亚的原因，主要是因为这个季节三亚比较温暖，“很多嘉宾都愿意去”。
例如茅台在2022年12月29日至31日期间，连续召开了三亚海棠湾茅台度假村开业盛典、茅台集团2023年度市场工作会、2022茅粉嘉年华暨海南茅粉之夜等多场大型活动，邀请了一大批嘉宾和来自五湖四海的“茅粉”到场。其中，仅12月30日召开的2023年度市场工作会，就涉及了参会经销商代表及茅台人员共1600多人。
事实上，不仅仅是茅台等大公司，一些规模更小的企业也都将自家的年会地点选在了三亚。
在一家广告咨询公司工作的徐冉告诉市界，她所在的公司就在元旦期间组织全体30多名员工去三亚开了一场足够“温暖”的年会。
“1号去，4号返京，一共四天时间。”徐冉回忆，因为是公司年会，机酒都是公司来承担，吃饭也因为有集体餐+酒店早餐，自费的只有4顿，和同事2人一起，花了大概1000元，再加上免税店的5000元左右，总共花费不到一万元，“总体还是挺舒服的，吃的美食味道也还不错，没有踩坑的”。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情况各异，但南希、安然、徐冉的一个共同感受是，最近去三亚的人的确不少。
南希为了丰富体验，特意预订了三个不同酒店，打算一家住上两天，却惊讶地发现，每家酒店几乎都是人来人往。“可能因为跨年，我们住的艾迪逊、瑞吉、JW万豪都是满房状态，价格比平时涨了30%。”南希表示。
为此，这趟旅行下来，他们一家三口累计在机酒上花了约2万元，加上购物、吃饭等费用，总花费达5万元。但南希预计，接下来的春节，三亚旅游市场会更火爆，“我们看到艾迪逊春节已经满房了，而且价格基本要翻倍”。
安然也明显感觉到了三亚旅游市场的火爆。“我们是12月31号早上6点多的航班，但飞机上几乎座无虚席，全是去三亚的。酒店人也挺多，像艾迪逊这种网红豪华型的，根本就没有房了，瑰丽也在我刚预订完就没了。”
而徐冉发现，自己往返飞机上前后左右基本没有空位，其中还有不少带孩子的家庭游，“光我看到的就有七八个”。免税店的人同样不少，“有点像周年庆的skp了，每个付款点都有七八个人排队，热门品牌排队的还要更多，我个人最长的一个队排了10分钟以上”。
甚至于，没去三亚的人也深刻感受到了三亚这波旅游热。方如特意统计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圈，发现从2022年12月底开始，就不断有人前往三亚，“有的是自己去的，有的是去参加活动，初略统计总共有近20人去了三亚，还有人感慨目测朋友圈有三分之一的人去了三亚”。
数据显示，元旦期间（2022年12月31日—1月2日），三亚凤凰机场运送旅客17.7万人次，日均近6万人次，相比起12月初单日2万多人次的规模，翻了个番。春运期间（1月7日至2月15日，共计40天），三亚凤凰国际机场更是预计将运输航班1.6万架次，运送旅客273.8万人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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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价格一天一个样
消费者对三亚的巨大热情，让三亚旅游人提前感受到了春天的到来。
首先尝到红利的是航空公司。去哪儿数据显示，自2022年12月19日开始，2023年元旦出行的机票平均支付价格逐日增长，飞往三亚的机票平均支付价格超过千元。携程平台数据也显示，元旦期间三亚进出港单程含税机票均价达1364元，价格仅次于西藏、新疆等长线目的地，同比上涨近五成。
临近春节，涨价还在持续进行。最新数据显示，多地飞往三亚的春节前机票已经上扬至2000元以上水平。例如此前曾在11月中下旬刚以往返最低售价均不足100元引发关注的杭州直飞三亚的航线，春节前三天，单程机票已经涨到了最低1940元的水平。
酒店民宿以及别墅等玩家也纷纷从中找回了主场。三亚旅游大数据平台显示，2023年1月1日，三亚全市经营性住宿设施平均入住率为76.18%，预计接待过夜游客人数15.65万；携程方面的数据则显示，元旦期间三亚成为住宿最供不应求的城市之一，价格涨幅近三成，酒店均价为国内目的地最高，达到1553元/晚。
尤其是到了春节前后，据飞猪平台显示，三亚目前已经有多家酒店展示页面均显示多个房型被订完，仅剩的几个房型也处于房量紧张的状态。
除此之外，餐饮人员、出租司机、做快艇生意等的人士也无一例外成为了其中的得利者。一位在三亚做快艇等水上项目的人士也告诉市界，自己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一位滴滴司机感慨，最近订单确实多了不少。
并且，三亚这波旅游热还带来了“溢出效应”，让周边一些城市及下沉地区也迎来了一股旅游度假热。
北京一家企业告诉市界，他们本来计划在三亚举办活动，但由于三亚酒店价格一天一个样，且已经爆满，于是转而将目的地改到了距离三亚60多公里的陵水，“酒店相对来说好预订一些”。
陈桑则因为去三亚的人太多，将主要游玩地点选在了距离三亚不远的万宁、文昌、海口等城市，三亚则只抽了一个下午去后海村逛了逛。“我们在万宁、文昌住的民宿基本都在300元出头，再加上2400元左右的往返机票以及每天的吃吃喝喝、买特产伴手礼，两个人总共花了1万元出头。”陈桑表示。
这种“溢出效应”还在持续，携程提供的数据显示，这个春节假期，海南的陵水、琼海旅游订单量同比都出现了大增，平均增长超过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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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新十条”发布后这波旅游热为三亚旅游人带来了不少新的生机，但多位从业者的普遍看法是，旅游人想要过好日子，还需要再等一等。
民宿老板凯哥就直言，“这三年都是负债累累，不可能一下子就恢复过来”。但实际上，以三亚为首的海南，已经算得上是国内旅游城市中旅游恢复情况比较好的一个。
数据显示，2020年，受疫情影响，海南全省接待游客总数和旅游总收入分别实现6455.09万人次、872.86亿元，仅为2019年的77.7%和82.5%。但到2021年，其全省接待游客总人数已经恢复至2019年的97.5%，达到8100.43万人次，旅游总收入1384.34亿元，已经完全赶超了2019年的1057.8元。
2022年，受全国各地疫情变化影响，已经逐渐恢复的海南旅游再次陷入困局，行业内的从业者受损严重。不过，随着2022年年底疫情管控的全面放开，以及元旦、春节这两大旅游旺季的来临，以三亚为代表的海南旅游再次成为其中最亮眼的存在，恢复之迅速赶超了全国一众旅游地。
“最近一个月以来，三亚率先成为了最早一批恢复的目的地，甚至比云南、广西这些南方的目的地恢复还要早一些。”北京联合大学在线旅游研究中心主任杨彦锋介绍，这主要是由于三亚特殊的产品和地理区位造成的。
杨彦锋分析称，三亚的产品基本上以海滨度假和相应的中高端酒店为主，冬季相对温暖的气候也契合了游客“阳康”后希望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进行疗养和恢复的需求，“尤其是首批康复的人群中，来源于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居多，这些高收入人群和年轻人群偏好的产品，恰好是像三亚这种时尚度假型的产品”。此外，免税产品也同样构成了三亚的一个独特优势。
对比起三亚的火爆，国内其他城市的恢复情况要慢上不少。据文化和旅游部数据中心测算，2023年元旦节假期，全国国内旅游出游5271.34万人次，同比增长0.44%，按可比口径刚刚恢复至2019年元旦节假日同期的42.8%；实现国内旅游收入265.17亿元，同比增长4.0%，恢复至2019年元旦节假日同期的35.1%。
显然，全国旅游市场的全面复苏，还需要更多一些时间。
（凯哥、陈枫、南希、安然、徐冉、方如、陈桑均为化名）